说罢,段锦摇了摇头,在轻叹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去了。将这间正殿,留给黄琼好好去想一想。而看着段锦离去的背影,黄琼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经过此事一搅,他此时原本正炙的心火,却是已经平息了下去。段锦这番话,他不得不承认极有道理。而前次黄琼也看出来了,相对于高媚来说,白凤与那位之前肯定是相当恩爱的。
自己若是真的将人夺回来,那个人会不会接受,最后会闹成一个什么样子,都未必而知。就算自己李代桃僵,按照原来的想法落实,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自己在亲手扶持起一个仇人。更何况,在大理国如今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之下。失去摆夷人的支持,大齐再一撤军,大理国内部到底会乱成什么样子,自己都未尝而知。
若是事态因此失去控制,倒是白费了自己这番苦心。可一想到前儿夜里的活色生香,还有似吟似嗔,要说就此放手,黄琼又实在有些舍不得真的放手,一时处在两难的境地。想到这里,黄琼不由得苦笑:“自己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妇人成了这个样子。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自认也是杀伐果断,一向都是以大局为重的自己,居然也会如此的为难。”
站起身,看着殿外院落内,一颗枝叶极其茂盛的榕树,黄琼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该放手的时候放手。牡丹虽好,可终归非自己所有。自己虽说不在乎那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可真的到了事关大局的时候,却最终还是要妥协的。等到册立完毕那个人,自己就放手,将人还给原本拥有的人。心中虽说万般的不舍,可终归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
如果那位主,因为某些事情的确想要换人,那自己便直接笑纳了。据黄琼所知,这位白夫人成亲十年了,一直都没有为那位诞下一儿半女。那位主虽说之前一直没有什么不满,但人一旦地位不同,那就另外一回事了。就算大理国人不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他皇位需要继承人,他不能不去考虑。别说他成为大理国王后,身份和地位不同。
需要一个继承人。便是一力主张换马的段锦,对那位什么都看好,唯有一点,不是很满意。就是那位主到现在一直都无后。当然,段锦是担心,他一直没有继承人。假以时日,大齐会因为其身后宗室纷争,找到一个借口直接吞并了大理国。毕竟废一帝立一帝之后,大理国实际上已经成为大齐的附庸。就算那位主有天大的本事,可两国对比实在太过于悬殊了若是在因为皇位问题,宗室内部倾轧,甚至是互动刀兵,搞不好自己就会彻底吞并大理国。毕竟眼下大齐不是一口吃不下大理国,只是会引起消化不良罢了。给自己几年,等到大齐恢复元气,段锦担心自己会随时挥军南下。这恐怕才是极少对某人不满,写在脸上的段锦,谈到白凤时候的有些不满意的原因。如果那个人不要,自己自然也就有机会了。
原本黄琼想要去段锦哪里,与她解释一下自己的最终决定,可走出两步,黄琼还是收住了脚。回到书案之后,拿起京城送来的几本折子看了起来。只是他表面上看在看折子,可半天都没有翻一下的手,也说明了他的心思根本没有在折子上。而此时黄琼却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却都落在了实际上并未真离开,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段锦眼中。
良久,段锦才摇头。黄琼虽说没有与自己明说,可段锦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是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黄琼心思什么样子,段锦还是知道的。像是这种事情,黄琼还是以大局为重。就像是当初的李秀那样,该放手的时候还是会放手。
哪怕心中,无论心中再不舍,但绝对不会真的做出糊涂事情来。而看着段锦的一脸凝重,再看看那边黄琼心思根本不在的样子,站在段锦身边的段妙,却是噗呲的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这样子有意思吗?你昨儿在知道此事后,不也是说过,陛下既然喜欢,大不了顺了他的意思。反正那个白凤,一直都未给三诞下一儿半女。”
“三是要被他册立的人,不可能一直都无后。将来的继承人,还是嫡子最好,免得多生是非。若是三真的离不开摆夷人支持,大不了从白家或是刀家,再给他指婚一个就是了。我就不信,白家就白凤那一个女儿。至于三,也未必真的有你想象那般,如何的看重那个女人。指不定他更看重的是那个女人,背后的摆夷大家的支持。所谓的恩爱只是给白家人看的。”
“当初争位失败之后,三未必有你看到那般死心。反正白凤那个女人,我看着骚里骚气的。这才几日,便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让她留在三的身边,未必真的是好事。要我说,干脆趁机从新给三指婚一个,至少能够生出孩子来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段家真因为这个白凤而绝祀吧。你想方设法,不就是为了保住段家的血脉吗?”
段妙的话刚说罢,本就被此事搅得心烦意乱的段锦,却是柳眉倒竖,极其罕见的对着段妙怒道:“段妙,你给我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军国大事,岂容你如此的胡言乱语?白凤与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这不该你说或是我说。此事陛下,到底会做出如何决断,也不是你我能够插手或是左右的。”
“我说那些,只是点明利害,不希望陛下为色所迷,做出什么错事罢了,可我什么时候替他下过决断了?再说,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岂是你该胡言乱语的?尤其是现在,至少在陛下做出决断之前,你还是白凤的长辈。哪有做长辈的,如此说自己晚辈的?今后,你这个想说什么张口便来的性格,一定要给我收敛一些。谨慎一些,对你没有什么坏处。”
虽说嘴上一直对段锦不以为然,可毕竟从小养成的习惯,段妙对于其他的姐妹不在乎,更谈不上什么害怕和尊敬。就像是段荷,一样是她的亲姐姐。被黄琼得了手之后,第二日跑到段锦那里去哭诉,反倒是被她给冷嘲热讽了一番。可对于段锦,实际上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此时见到段锦真的有些生气了,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如此重的话,段妙倒也老实的闭上了嘴。
段妙不说话,段锦不想说话。两个人又站着好大一会,段锦却是并未再进入正殿,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而看着段锦离去的时候,有些难受的背影,段妙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是段锦,对段家并无什么好印象。甚至可以说,心中还有一些恨意所在。当年在宫中受到欺凌的记忆,对于段妙来说,真的很难彻底放下。
也正是处于这个心思,别说一个刀美萍或是白凤,便是黄琼将段家上下所有的女人都祸害了,对于她来说也无所谓。在她看来,段锦这个担心,无非就是放不下架子罢了。这有什么的?别说中原那些皇帝,后宫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是这小小的大理国宫廷之中,那些肮脏事情还少吗?不过一个妇人罢了,还真能惹出什么天大的事端?
自从离开了羊苴咩城之后,这些年生活的磨难,让段妙一向都是率性而为,想怎么做便是怎么做。像段锦那样的家国情怀,对于她来说,不好意思,那是真的没有。更没有段锦心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枷锁和规矩。黄琼总说段锦邪气,可段锦做事更多的是从现实考虑,或是说有一些底线的。而实际在这一点上,段妙行事可谓比段锦还要邪气的多。
如今对正殿之中,正在装模作样的那位主动了情,段妙在某些事情上,更是没有什么忌讳。就像段锦因为刀美萍与黄琼置气那么久,可段妙却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也是,大小茹至今都无法接受段嫣儿与黄琼的关系,段妙却是很快便从容接受。对于她来说,活得洒脱一些比什么都强。自己既然接受了那个男人,当然要满足他的一切喜好。
至于他看上什么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段妙就是这个性子,不是她过度的洒脱,而是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的她,现在什么都想得开。对于段妙的这个性格,段锦虽说看得清清楚楚,可却也没有办法再逼着她去改正。今儿的这番话,段锦虽说的确有些因为她的口不择言而生气,但更多的也是在提醒她行事,不要那么肆无忌惮。
只是段锦的这番苦心,究竟能够起到多少作用,段锦也知道希望不会太大。正像是黄琼经常说的那样,都这么多的习惯,便是说梦话都是那个味了,又怎么能彻底的改掉?不过,尽管对段妙的口不择言,心中很是有些生气。但段妙的话,却也给段锦提了一个醒。若是三要真的需要摆夷人支持,黄琼又不愿意松口,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但一想起来,白凤与三之间的情感,段锦不由得又头疼了起来。哪怕他的心思,的确如段妙说的那样,所谓的恩爱只不过是做给白凤娘家人看的,以获得更多的支持。可此事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按理来说也只能三自己下决心。自己若是真的一味顾忌黄琼的感受,或是顾忌到段家香火的问题,而不顾他的感受,此事反倒是会弄得更僵。
想起段妙母亲那件事,给自己父皇带来的伤害,最终导致了自己父皇英年早逝,段锦也有些无可奈何。犹豫了良久,段锦原本想要找人谈谈,可打发去的太监回来奏报。那个人被黄琼单独押在一个地方,皇帝明旨不许任何人探视之后,段锦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交给黄琼自己去处理罢了。她相信,黄琼还是会做出对双方,都最为有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