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里,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偶尔,在不需要上学和治疗的间隙,他会去庄园附近的教堂走走。
一位身穿庄重白袍的年长司铎接待了他。
他看着黎晗影站在神像之下,保持静默抬头的姿势,询问道:“孩子,你不进行祷告吗?”
黎晗影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我不信仰你们的上帝,也可以祷告吗?”
说完话,他转身离开,并不期待司铎给予的答案。
后来,他又去了几次,他的沉默寡言,和立在神像下方一动不动的行径引得了司铎的好奇。
他们逐渐熟悉起来。
通过少量的对话,黎晗影得知,司铎曾经在他的国家待过几年,会一定程度的中文。
有了这个纽带,在内心不同常人的念头疯狂攀升的时候,他会选择将司铎当做倾诉对象。
再后来,他带着小福骨头去上学的秘密被人发现。
赶到意大利的黎见煦当众给了他一耳光,并办理休学,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进入精神病院之前,黎晗影最后一次去了教堂。
他的嘴唇苍白,一侧面颊红肿,身上是还未换下的学院校服,他前所未有的迷惘,重复着,问出头回与司铎相见时问出的问题:“我想为我的朋友祈祷,可我没有信仰,也能够祷告吗?”
最后一次,避而不答的司铎用中文回答了他。
他怜悯地说道:“孩子,神爱世人。”
将回忆中断,在体感漫长到过了一年的两分钟里,黎晗影和施愿终于来到主持婚礼的司铎面前——一样的庄重长袍,一样温和包容的眼睛,他年少记忆里的长者,岁月不曾给他凿下痕迹。
他作为婚礼的主持,带着略显哀伤的微笑站在他们前方。
空荡荡的教堂,似乎无人祝福,唯有司铎在轻声询问:“新郎,你是否愿意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从此与她缔结永恒的誓言?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会爱她、尊重她、照顾她、包容她,永远对她保持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熄灭的尽头?”
黎晗影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愿意。”
轮到施愿时,她却同样毫不迟疑地挣开了黎晗影的手——哪怕黎晗影在发觉的一瞬间,就不管不顾她是否会疼痛,指节摁紧加重了力气,她依旧轻而易举地如同游鱼般从他掌心滑走。
教堂隐藏的暗门打开,或轻或重的足音踏了进来。
来的不止一人。
有他的兄弟,黎向衡、黎闻烈,还有他认识的人,容怀瑾。
再往后看去,那挨挨叠叠的男性身影,黎晗影也并不熟悉。
施愿迎着教堂玫瑰窗上洒落的彩色日光朝他们走去,未知落入了谁的怀里。
她转过头,朝黎晗影痴痴地笑,声调一如多年前的司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