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封闭的病房内,扯掉针管,手背上淌着血的黎晗影被几个护士按在床上,神情愤怒癫狂。
他散着头发,不复束起低马尾时的绅士模样。
森冷的青黑色附着眼睑下方,瞳孔扩张到最大,仿佛饥饿到极点的野兽。
饶是见多识广如何应诚,也被黎晗影表现出来的状态唬了一跳。
对于豪门掩盖在无尽浮华之下的丑恶和阴暗,他又多了一层全新的认知。
“这……二少爷,平时看起来,似乎十分正常。”
随意评价主人只会犯了忌讳,何应诚斟酌半天言语,才窘迫地开口。
“有病的人怎么会告诉别人自己有病?”
“唯有竭尽全力表现出正常,才能够在人群里生存下去。”
黎向衡回答的言语淡漠而平静。
他将黎见煦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尽力尽力隐藏起来的过往暴露在何应诚面前,轻描淡写的态度,突破底线的做法,再加上神色间毫无后悔之意的漠然,越发叫何应诚不寒而栗。
心悸过后,何应诚也意识到——
尽管担忧被有心人暗示、误导、从中非法获利,法律规定了患病不能自理者名下的股份可以申请冻结,或暂停一切行使权力,但也是在他这位律师携同专业医疗人员,一同到场确定的情况下。
黎晗影的精神病已有将近十年不曾复发过,日常的接触也并无可疑之处。
黎向衡的话和资料存在着各种疑点,提醒着应当查证过后才能代理申请。
可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明显没有这个打算。
他就是想要通过单方面的证据提供,置亲弟弟于死地。
如果顺应黎向衡的做法,等同于自己从原本的中立位置倾斜向他。
何应诚抿住嘴唇,双手紧紧攥在合同两边,犹疑着并不言语。
“何律师还不收起来吗?”
黎向衡又皱眉看向他,“虽然我十分担心精神状态存在问题的弟弟,拿着股份会做出影响集团运营的决定,但这些好歹也是黎家的秘辛,希望你慎重对待,不要泄露出去。”
听闻对方郑重其事的询问,何应诚在心中苦笑。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赶紧把合同还回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不是他能蹚的浑水,一个不小心就会有粉身碎骨之祸。
他还有妻子儿女。
他还有父母家庭。
“黎——”
权衡之下,何应诚张开嘴,堪堪吐出一个音节,又被黎向衡打断。
重新将温度有些冷却的茶杯握在手里,黎向衡垂眸,冰冷的视线落在茶杯外侧,仔细打量着名匠大师雕刻在杯身上的万里江山图:“何叔叔不妨听我先说。”
又是一个叫何应诚感到眩晕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