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暗色水球忽然炸裂,在阿涉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就像是被一只手凭空捏爆的颜料水球,向着四面八方喷洒出鲜红与灰色参半的鲜血。
猩红的粘稠液体如是一朵绚烂的花,昏暗的巷子中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
“……唔!”
看着地上粘连着些许血肉的惨白尸骸,被溅了一身血的阿涉感觉胃部在翻涌,下意识捂住了嘴一时间憋得脸色涨红。
对于还没有杀过人的他而言,这种初体验还是过于刺激了。
“看够了吗?”
黑袍人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阿涉,无视了他陡然一僵的样子淡漠道:“如果看够了,你现在可以滚了,小鬼。”
言语间,他周遭那萦绕的黑水逐渐散去,淅淅沥沥的雨幕重新落了下来。
“诶?”
听到他要放自己离开,阿涉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自己的父母,面色又瞬间一紧,脱口道:“等,等一下,请问,我的爸爸……”
说着,他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地伸手抓向面前黑袍人的衣角。
但下一刻,他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黑色的雨滴化为尖锐的针,泛着寒芒的刺停留在他的眼前,让他的瞳孔逐渐收缩成线。
“哼。”黑袍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背对着他冷声道,“再不走,就死吧。”
阿涉猛地打了个冷颤回过神,踉跄着后撤几步远离那雨针,下意识看向身旁沉默的女孩。
“别担心。”野乃宇露出淡淡的微笑,语气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叔叔和阿姨没有大碍,他们逃掉了,只是受了点惊吓,去医院见他们吧。”
爸爸和妈妈没事?
闻言,阿涉脸上升起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却又强压下转身就跑的冲动开口道:“野乃宇姐姐,那你……”
“我还有事。”不等他把话说完,野乃宇便微笑着打断,“你先回去吧,阿涉。”
阿涉迟疑地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黑袍人,最后迎着野乃宇温和的目光点了点头道:“那,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小心……”
在生死危机褪去后,他的理智重新上线,很快就明白了许多。
那个黑袍人的态度虽然很凶很差,但无疑还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人,而后面赶来的野乃宇也并非巧合,显然也有着不被他所知晓的身份。
既然如此,就没关系了。
想通一切后,阿涉便在野乃宇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巷子。
看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野乃宇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淡,转身看向那道黑色的背影问道:“不告诉他吗?毕竟是阿涉,让他知道也没关系的。”
“……还是算了,毕竟变化太大,怕那小子接受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闻言,黑袍人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那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张看上去三四十岁却有些沧桑的面容。
如果阿涉还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张和自己父亲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如果那群被云川收留的纤夫在这里的话,也能认出这位曾经一起拉纤的老伙计。
但他们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他只是一个四五十岁却已经头花白的纤夫,只会躬着身子卑微赔笑,为了活着带领纤夫们从雨之国南方来到这里。
水鱼,无名无姓之人,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名字,和他这个人一样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