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又是剑南王府的门口尘屠南独自一人负手而立,驻足远眺,望着远处的战马疾驰而来。昨天晚上尘风送来了拜帖,说是要离开剑南道,临走前来辞行,他这个王府世子自然得候着。今日的尘屠南一改往日的毛躁,神情平静,一身红色长袍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很是扎眼。“哒哒哒~”“吁吁~”“参见秦王殿下。”尘屠南行了个礼,看了一眼随行的人群:“就您一人吗?顾王爷怎么不一起来?”尘风回以一笑:“顾王爷说我向皇叔辞行算是家事,说不定还有家长里短的话要唠叨,他一个外人就不来凑热闹了,让我带个好。”“呵呵,还是顾王爷想得周到。”尘屠南一侧身子,招手向前:“殿下请!父王在等您。”这次尘风没有扭捏,泰然自若地迈步向前,随行的四五名护卫就守在府门外,并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一位皇子、一位世子,两位同宗兄弟几乎是并肩而行,尘屠南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不敬。一边走,尘风一边轻笑着说道:“本来还说着今天去剑州监牢和军营里看看,谁知道昨天我们就找到了朱大人。说来也巧,咱们找了半天没看到人,朱大人反倒是自己回来了,说是外出查案,耽搁了日头,也忘了派人回来通知。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安全回来便好,咱们一番辛苦也算没有白费,不然大家总是惦记着。”尘屠南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不过殿下可得好好教育一下朱大人,以后再查案怎么着也得派人传个口信回来,好歹也是一部侍郎,做事岂能如此马虎?”“说的是,我会多说他几句的。”尘风很是随意地问道:“对了,昨天城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有一大批衙役急匆匆的出城去了,人数还不少呢。”“是吗?没听说啊?”尘屠南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只是抓几个毛贼罢了,小事,都是小事。”“没事就好~”两人不再多言,顺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正殿。正殿两侧都是偏殿厢房,高梁木门,窗纸上都绣着龙凤图案,很是精巧。尘风的目光四处一扫,隐约看见窗纸背后好像有人影在晃动,大门紧闭的偏殿内似乎有不少人。“殿下看什么呢?”“没什么,随便看看。”尘风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衣袍,迈过门槛,大步踏进正殿。尘屠南沉声喊道:“父王,殿下到了!”“咳咳,咳咳咳~”先是一阵咳嗽传入耳中,然后剑南王才一瘸一拐地从后厅走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来啦!”尘风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肢,作揖行礼:“侄儿参见皇叔!”哪怕知道剑南王府背后藏着太多秘密,可看到尘柏老态龙钟的样子,尘风心里总会泛起一阵心酸。“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随便坐吧。”尘柏轻轻挥了挥手,看向尘屠南:“你忙你的去吧,今日父王要和殿下好好聊聊。”“好,那儿臣先行告退!”尘屠南面无表情地退出正厅,随后殿门便被牢牢关紧。这位剑南王世子没有离开,而是转头走向了隔壁的偏殿,厚重的木门被他一只手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整整一百号披甲悍卒,人人紧握刀斧!上百道凌厉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尘屠南只说了一个字:“等!”……偌大的殿内只有叔侄二人,殿中央的火炉里插着一把檀香,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提神醒脑。正襟危坐的尘风率先开口:“皇叔,昨天外出查案的礼部侍郎朱大人自己回来了,人很安全。再加上合银法推行完毕,侄儿在剑南道的公务算是办完了。所以今日特地来向皇叔辞行,这些天在剑南道多有叨扰,侄儿谢过皇叔的盛情款待!”“差事办完了还可以多玩一阵嘛,难得到皇叔这儿来一趟,何必急着走。”尘柏直接略过了朱梦炎的话题,略作嗔怪:“莫非是怪皇叔招待不周?”“皇叔错怪侄儿了。”尘风笑着解释道:“剑南道的差事虽然办完了,但还有其他州郡的事情需要侄儿处理,父皇交代的差事儿臣岂能怠慢?皇叔就在府中安心将养身体,侄儿得空定然会来看您。”“呵呵,不错,到底是长大了,肩上能扛起担子了。”尘柏笑了笑:“皇兄生了个好儿子,羡慕得很呦~”“皇叔过奖了,侄儿还想当面谢您。”尘风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次父皇推行合银法,从皇亲国戚的手里查出了不少私田,还让他们补交了往年的田赋。许多皇室宗亲很不满,不仅心中有怨言,对派去清丈土地的官员更是百般阻扰。,!若不是皇叔您带头清丈土地,为皇室宗亲做了榜样,这次的差事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大的阻力。侄儿打心底谢过叔叔。”年后推行合银法主要是针对皇亲贵胄,各地官员大多遇到了阻碍,说白了皇室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土地交出去。尘柏身为圣上的弟弟,又是镇守边关的亲王,堪称宗亲之首。他都配合清丈土地了,其他人哪还敢阻挠搪塞?所以听闻剑南王府主动配合之后,各地官员的差事都好办多了。“哎,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尘柏摆了摆手,冷哼一声:“推行合银法是陛下钦定的国策,我们这些臣子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再说了,这座江山是尘家的江山,自家人怎么能给自家添乱?那些人只顾蝇头小利,没出息!”“皇叔深明大义,侄儿佩服!”尘风抱拳道:“待侄儿回京,定会向父皇表奏皇叔的功劳!”“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还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倒是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好好办差,别丢尘姓男儿的脸。”“侄儿谨记皇叔教诲!”一语言罢,殿中陷入了安静。老人没有说话,尘风也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只有几声咳嗽在屋内回荡着。尘风犹豫了很久,最后咬着牙说道:“临行之前,侄儿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皇叔,叔叔可否直言相告?”“问吧。”老人神态轻松,干枯的手掌摩挲着茶碗的边缘,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侄儿近日听闻,剑南道这几年来一直在囤积粮草、征召兵丁、打造军械。敢问皇叔,可有此事?”“有。”尘柏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干脆。“多年来剑南道一直借口境内耕地稀少、灾荒严重,在江南州郡大肆采买粮草,多达百万之巨。但据侄儿了解,剑南道这些年似乎并没有大的灾荒,何需要买如此多的粮草?另外不管是征兵还是打造军械,按理来说都应该先上报兵部、工部才对,剑南道私下做这些事,是否有些逾越规矩?”尘风不再弯腰,还是挺直了胸膛:“这些事皇叔能不能给侄儿一个解释?”老人摩梭茶杯的手掌一停,握杯不动,殿中寂静无声。这一刻,两侧偏殿中刀斧林立~:()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