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日,天空一片晴朗,无云也无风,高悬的太阳带给人们一股股热浪,标志着盛夏的到来。距离总监勇毅军大使边永清离营回京,才刚刚过去了两天而已,他自然还没有抵达京城,可却又有另一位京中的权贵之人来到了开封。董廷献,人称心葵先生,他是大明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心腹幕僚,他与吴昌时、周锺等人狼狈为奸,大肆收受贿赂,行卖官鬻爵之事,实为首辅周延儒敛财的白手套。此番,他秘密前来开封剿贼前线,乃是奉了首辅周延儒的密嘱,代表他来收买张诚和勇毅军。董廷献可是连开封城都没有进,而是直接就奔着新城集勇毅军大营驻地,当然他早在渡过大河之前,就已经向留守的勇毅军哨骑表明身份,这才能一路被护送前来。不过,让董廷献颇为意外的却是——永宁伯对他似乎并不十分热情!这与他臆想之中的情形,可是完全不同。但人已经到了永宁伯行辕大营所在,总不能空手而回,无论如何都要同永宁伯张诚见上一面,至少也要探出他心里究竟是何想法。这一点自信——董廷献还是有的!…………“董先生,不辞辛劳,从京城远道而来,可是有何教诲?”永宁伯张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脸正色地望着远道而来的董廷献。别看永宁伯虽然话说得很是客气,可他面上的神情却已经十分明显地告诉了董廷献,这里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不过,董廷献却对此并不在意!“廷献乃一介无品的书生,在伯爷跟前怎敢谈‘教诲’二字啊。”他十分悠闲地从身前案几上取了茶盏,一饮而尽,才接着说道:“不过,最近京中的变故,想必永宁伯也是有所听闻了吧?”张诚虽然不耻于董廷献的为人,也看不上他狐假虎威的做派,但其背后的周延儒毕竟还是朝廷内阁首辅,面子上总不好闹得太僵了。“哦。本伯一直忙于剿贼军事,不知京中如今有何变故,还请董先生明告一二。”董廷献略感诧异,但仍是笑着说道:“永宁伯真的不知,还是在消遣董某啊?”永宁伯张诚一脸真诚地回道:“确是不知,还请董先生不吝赐教才好。”董廷献微微一笑,也不再计较永宁伯是否真的不知,只听他开口讲道:“兵部尚书陈新甲胆大妄为,他竟然瞒着当今皇上,派了兵部的郎中马绍愉前往辽东与建奴私自议款。”“啊!”永宁伯的脸上满是惊讶神情,追问他道:“董先生此言可真?”“董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陈本兵的谣言,更不敢欺瞒永宁伯呀。”张诚虽在心中暗笑,但面上却是一副紧张的神情,他一把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猛地一口喝光,急问道:“那……陈本兵,现今如何啦?”“欺君之罪,岂可饶恕。”董廷献一脸谄笑地接着说道:“目前,可以明知的是兵部尚书陈新甲,已被皇上下旨,收入镇抚司狱中,就算他侥幸不死,怕也是个抄家发配的结果。至于那个马绍愉么,现下虽不知其确切去处,可既然陈新甲都被镇抚司收了监,想来这个马绍愉也定必是逃不掉的。”张诚装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叹气道:“糊涂,真是糊涂,本兵糊涂啊!”看着永宁伯惶恐急乱的样子,董廷献心中已经偷偷乐开了花,暗自想着“看张诚这等神态,想来此番行事成功的希望很大啊。”“永宁伯说得很对,这陈新甲不惟胆大包天,他更是糊涂透顶啊!”董廷献陪着一起骂了一阵陈新甲后,便开始转移话题:“董某此番实是为了永宁伯的前程而来。”“啊。”永宁伯瞪大的双眼中,透出一丝期望之情,他望着董廷献恳切说道:“先生何出此言,还请细细道来。”董廷献此刻已不似初时那般拘谨,他的神情显得十分从容,就好像是在棋局中掌握了先手的样子,他先是悠闲地品了一口清茶,这才缓缓说道:“首辅对于永宁伯,也是十分看重的。”…………短短十四个字,却蕴含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张诚以前确实没有想到周延儒还会有复出的一天,所以他在朝廷上烧的是陈演的冷灶,原本以为一旦温体仁卸任,必定会轮到陈演上位。可怎曾想却在半路杀出来一个周延儒。因此,永宁伯明面上仍然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嫡系,而非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人,就连他与陈演的关系,也没有暴露出来。所以,如今兵部尚书陈新甲出了事,且在一众朝臣们看来,其就算侥幸不死,仕途也必定到此为止,终归是难逃一个发配充军的结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周延儒。毕竟,陈新甲作为兵部尚书掌管着朝廷的军事,且他不但在皇上跟前十分得宠,对于周延儒隐隐构成了一定的威胁,而更重要的一点却是因为陈新甲——他不是东林和复社一党。,!所以,除非陈新甲能够做到一点错误也不犯,甭管他在崇祯皇帝跟前有多受宠,但只要他犯了一点错误,那就是万劫不复!就好比这一次,虽然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清楚,陈新甲是受了崇祯皇帝的指示,才会派马绍愉去辽东与建奴秘密商谈议款一事,可一旦事泄,所有人都直接忽略掉了崇祯皇帝的因素,而将罪责都归咎于陈新甲一身。其实只是为了搞掉他这个兵部尚书罢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当大家攻击你的时候,你的一切都是错的,别管此前有多少功绩,都将不被承认。而你一旦被人从神位上打下来,那么等待你的——就只剩下无情的审判了!…………张诚虽然心中已知周延儒的首辅之位并不长久,至少大明的最后一任首辅并不是他,可眼下人家必定还在任上,总不能将他彻底得罪。因此,他便接言回道:“张诚一介武夫,竟入得首辅法眼,此真张诚前世之福报。”永宁伯说着便抄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董廷献身前的空茶盏斟满,又道:“为了张诚之事,竟劳烦董先生亲自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啊。”张诚接着便趁热打铁道:“我已吩咐下边备了酒宴,还请董先生不要推辞,容张诚亲自为先生接风洗尘才是。”见张诚已是如此说法,董廷献自然再无拒绝的道理,只听他说道:“永宁伯客气啦,廷献怎敢不受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中,结束了此番对话。:()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