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统计,离宫人数比孟跃想象中少四成。
孟五娘将离宫宫人的花名册呈与孟跃,道:“先皇在时,宫中嫔妃颇多,各宫主子气性不定,好些宫人叫苦不迭,恨不得早早离宫。如今换新君,后宫主子稀少,宫人们每日只管当值,旁的不必多想,到点吃喝,日子较从前好过许多,是以好些人不愿离宫。”
女子离宫后,还能嫁人生子。内侍入宫时去了命根,出宫后也没什么好去处。因此愿意离宫的内侍,不足离宫宫人的半成。
孟跃搁下花名册,由叮嘱几句,孟五娘应是。
后宫平静,孟跃将心思放在前朝,她在偏殿单独召见今岁春闱前十名,略做考校。
皆是有才之士。
孟跃夸赞一番,才挥退众人。殿内恢复寂静,孟跃背靠椅背上,仰视殿顶,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红蓼迟疑:“主子,可是这群人不好?”
孟跃摇头,双目却没什么光彩,怔怔出神:“才华横溢。”
红蓼更加不明了。
孟跃偏头看来,红蓼立刻上前搀扶孟跃,主仆二人在殿内踱步,孟跃问:“这些年,你可念书了?”
红蓼垂首:“奴婢愚笨,勉强念了四书五经。”
孟跃勾唇一笑,却泛着冰凉,“方才的榜眼一口一个古礼,引经据典,你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
红蓼抿唇:“奴婢,一时觉察不出。”
“他才刚入朝,就想把本宫撵回后宫。”孟跃冷声,少顷又卸了力:“若是朝堂有女子为官,情势就不一样了。”
红蓼抬首,她脑海中浮现几个人,“主子,孟熙孟将军就是女儿身,还有赤衣军,她们……”
“这是不够的。”殿内一声叹息,孟跃遥看殿外,入眼起伏不一的屋檐,犹似海中暗礁,底下藏着无数危险,“越是手握权力,越能看清本质。”
“妇好神勇,可几百年也只有一位妇好。世间女子想要出头,需要相应制度,经济基础,以及整个社会的认知转变。”
红蓼茫然的望着孟跃,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只是这一刻,皇后迎光而立,光与暗交错间,皇后的身影莫名伶仃。
红蓼甩了甩脑袋,她怎会这样想。
皇后是一国之母,陛下爱重,至今未选妃。
皇后有陛下,有公主,是天下最幸福圆满之人,怎会伶仃孤苦。
孟跃转身看见红蓼甩脑袋,忍俊不禁,“本宫一时感慨罢了,你不必在意。”
孟跃知道她要走一条难行的路,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
只是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想头。
有人盼富贵,有人求长生,她是……
孟跃敛目,遮住眼中复杂情绪,她想她待过的那个世界可以早一点降临,仅此而已。
现下她正值壮年,不急,慢慢来就好。路是一步一步走。
后宫清减人手后,并没有什么影响。
帝后双双出入朝堂,处理政事。
近日,孟跃在沐浴后,看着后背疤痕出神。她二十出头时,风里来雨里去,皮肤略糙,后来入主凤仪宫,慢慢养回来了。
她原是不在意身上的疤痕,但不得不承认,有时一副好皮囊很重要。
她不想纠结顾珩爱她的容貌,还是爱她的灵魂。就像她爱顾珩的灵魂,也爱顾珩的容貌。
她以己度人罢了。
孟跃爱顾珩的方式,就是好好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纵使他日感情不再,孟跃回想过往,也问心无愧。
孟跃一时想的远了,听见人唤她,才发现陶素灵已经入殿,孟跃开门见山:“本宫背上的疤痕你见过,你有没有法子能除了?”
陶素灵为难:“回皇后。这些疤痕皆是旧伤,除非仙家手段,否则难除。”
孟跃有心理准备,对此并不意外。
她吩咐:“调些固色久的颜料,本宫要在背上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