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已死,妖力骤散,结界坍塌。
脚下踩着的枯叶软泥化作熟悉的青石板路,周遭已是燃着灯火的院落,被摄魂的众人纷纷摔落在地。
龙舌兰终于摆脱了桎梏,今晚的一切比她生平经历的所有都更离奇、更不可思议。
若非亲眼所见,即使别人说破了嘴皮子,她都不会相信。
可偏偏她却是亲眼所见。
她心神晃荡的不能自已,只能竭力控制着不去想横亘在面前的种种,讷讷道:“贺小姐?这些人。。。。。。。”
“明日自会醒。”贺九菱眸光冷淡地扫了龙舌兰一眼,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变作一个衣诀猎猎、气势冷峻的男人。
雪信看着那张冷漠刻板的脸,心中平静无澜。
或许真是命数,逃的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铁手完全无暇顾及这变故,他脚步虚软,连滚带爬似的跑过去,颤抖的手落在她肩头,“阿雪,没事吧……啊……”
他眼圈通红,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唇瓣在上下开合。
下一瞬,额头已失力般靠在她冰冷的面颊上,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锁骨上,眨眼间便蓄满了一池苦痛。
“怎么办……”
铁手揽紧她,掌心的鲜血濡湿了她的衣裙,似乎要穿透皮肉,一路湿进更深的地方。
雪信被他紧抱着,不言不语,灵魂游移间细细数着他心口所滋生的恐惧与痛苦之气。
竟然好浓,比她生前喝过的苦药加起来还要浓。
铁手忽的想到了什么般侧过身,恳求道:“我求你,救救她……”
他慌的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理智,满眼只有她身上四裂的伤痕,生怕她会在下一刻就如寒鸦的分身般化作黑雾彻底消散。
那么上天入地,他再也找不着她了。
“我求你”这三个字本该重若千金,可此时他说起来却未觉一丝勉强。
反而觉得太轻了。
轻到不足以撼动任何人。
起码对眼前之人而言轻若鸿毛,他的眼眸里毫无任何波动。
那人驻足在原地,一滴,两滴,那乌青色的妖血终于滴尽了,光洁的剑身在夜色中闪过华光。
然而那人并未挽剑收招,他身形一飘,剑光乍起,长剑在空中划过长弧,直刺向雪信喉间。
正欲往前递,剑尖已被铁手抵在身前。
这人面色冷如冰霜,只道:“她是鬼。”
铁手攥紧了拳头,竭力压下心口狂烈的情绪,声音嘶哑道:“她……是我的妻子。”
雪信低垂着眼帘颤动两下,那双满是血痕的手蜷进衣袖里。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烫,火舌舔舐而来的刹那,顽固长在心底的暗苔紧蜷着躲远。
她忽的无法再抬起头,全世界却只剩下这句嘶哑的承诺。
她知道,这是铁游夏的承诺。
那人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冷硬道:“人鬼殊途,鬼是怨气所生,必定为非作恶。你是捕快,无须我多说。”
这剑修见他神清气明,看面相是个正直磊落、明辨是非之人。
本以为这般一说,这人定能幡然醒悟。
没想到铁手只是握紧了剑尖,摇头定声道:“世间事皆不能以一字盖棺定论。雪信纵然是鬼,也绝不会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