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近来隐隐觉得顾九溟对她的关注与帮助已经深入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她却不太想要那样的感觉。
她怕自己会迷失,迷失在这样一份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权势里,迷失在她根本不需要付出太多,一切都能替她安排好那样的错觉里。
她内心深知,阿爹的案子要靠自己去查,前世自己惨死的真相,也只能依靠自己去探索。
而她与顾九溟,终究是两种人,他是天生的天潢贵胄,世家子弟,何时也不曾体会过他们底层人的苦楚,他的衣衫一日三洁,茶盏换过即摔,数不清的下属一呼百应,想要任何东西都是唾手可得。
他又如何能体会她前世那种无权无势孤立无援受人胁迫惨死狱中的那种绝望。。。。。。
顾九溟正在等她说下去,却发现那原本皎洁明亮的眸子不知为何黯淡了下去,心里莫名有些难掩的失落。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等江希月回神过来,顾九溟注视着她的湿漉漉的双眸,微启双唇:“不着急。”
“嗯?”江希月没听懂。
顾九溟又说了一遍,“查案的事情不用着急,”他声音温和低沉,“先把身子养好吧。”
他的话像一盏冬日的清茶,清咧浑厚,暖洋洋流过她的四肢百骸,每到一处,立刻烫下、留下刻骨的滋润。
她一时迷失在他公子如玉的独绝的眼神里,刚才好容易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像被细线牵动的纸鸢一般飘荡摇曳,便要不知去向。。。(胸口里‘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刻意的拉远距离和撇清关系已经不适合她了。都是苍白无力)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向前一癫,江希月是紧挨着车头的位置,差点被甩出去,顾九溟大手一捞,又将她揽入怀中。
“公子,你们没事吧,”疾风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
“无事,”顾九溟深吸一口气,江希月面色桃红慌乱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用手将碎发重新捋整齐,心里的鼓点敲个不停。
多少次了,同大人相识距今七日整,两人已经抱了三次。。。。。。
马车停了下来,疾风匆匆下车检查,不多时便在外头高声汇报:
“马蹄被坚石刺穿了,但还能走”
“知道了,那就走吧。”顾九溟掀开车帘去看。
这里是羽化街后巷,三年前前面动土修缮,现在已经到最后的收尾阶段,砂石泥浆不知何时竟堆到了街口,不但妨害走路,还弄得沙尘飞扬。
“查到了这里。”顾九溟突然看着窗外,悠悠道
“啊?”江希月莫名。
“你不是问我永夜巷的案子查到哪儿了吗?”顾九溟示意她顺着手指的方向去看,“就查到这儿。”
江希月向车窗外看去,只见他手指之处,数里之内,赫然出现一座高塔,
此塔七重欗楯,金顶尖耸入云,每一重皆是四角飞檐翘羽,雕花繁复,极尽奢华,檐下悬挂着皎洁的价值连城的明珠,与日光相辉映,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这是。。。。。。先朝的极乐塔。”江希月喃喃道,
“正是。”
“此塔又与永夜巷倒塌的事故,有何关联?”
顾九溟放下车帘,沉默了一会儿,原本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此刻线条更加凌厉。
他唇角轻启,淡淡道:“永夜巷倒塌那五十间石屋的租户里的男丁,都是在这极乐塔里做苦工的。”
羽化街,”
都留下了安心与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