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面的霍斟也在自斟自饮,敛目思虑着什么,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慑人气场。
一壶喝尽,晏醴还觉不够,便招呼来小二再上一壶,可当小二伸出手来要银钱时,却是尴尬了。
她一掏口袋,发现空空如也,仔细回顾才想起来,从齐家离开时,她把钱袋装进了包袱里,安置银子时,又把包袱锁在了驿站专门安置物品的小隔间里。是以现在身上身无分文。
这下可尴尬了,看着小二伸手要钱的期待表情,她不露痕迹地将手伸向了霍斟,一脸谄媚。
压力全给到了霍斟这边,他忽神色一凝,犹疑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他伸手掏了掏口袋,竟只掏出三枚铜板,“啪”的拍在桌上,轻咳一声,目光躲闪道:“就这些了。”
晏醴没想到霍斟也没钱了,瞧他这般窘迫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
只是这下,小二的态度可就格外不耐了,他斜眼瞥了瞥桌上可怜兮兮的三枚铜板,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阴阳怪气道。
“就这个价钱,买不了您刚才那壶醉烟醴,任您去哪一家酒肆,都只能买到劣等的浊酒。”
他特意加重了“劣等浊酒”几字。
晏醴笑止,被这小二的态度气到了,一激动,她猛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孔跟他理论。
“就算是买最劣等的浊酒也是你家的客人吧,你看没看见你家正堂挂的匾额写的什么,“客官至上”!你拿鼻孔瞧人,怎么着?谁没有鼻孔似的,就显着你了?”
霍斟站起来,把晏醴一把拉到身后,自己挡在那小二面前,周身杀气毕现。那小二本就理亏,看着杀气腾腾的高大男子逼近自己,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全然不见踪影,只吓得几欲拔腿奔逃。
酒肆掌柜的闻声赶来,连忙把小二拉走,给霍斟和晏醴赔罪,声称要赠送他们一壶醉烟醴。
晏醴直言不必了,拍了拍桌上的三枚铜钱,挺起胸脯道:“我就要一壶最劣等的浊酒!够不够?”
掌柜的连连点头道:“够够够。”
晏醴提着酒出了酒肆,还觉得心绪难平,忽感身边怎么空空的,遂转头瞧了瞧抱臂跟在她身后的霍斟,她停下脚步,怼怼手指道。
“阿哥,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啊?你没见过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吧?”
霍斟弯腰俯身,端详晏醴委屈巴巴的小表情道:“刚才不是很威风吗?女侠。这会儿怎么委屈起来了?”
女侠嘟嘴委屈。
霍斟轻笑道:“我确实被吓到了。”
女侠仰头问:“啊?”
霍斟道:“不是被你行侠仗义吓到,我只怕你受委屈。现在你这样子,我便很慌。”
晏醴转身冷笑,她似乎有许多面目,在霍斟面前,她总是温柔、体贴、活泼的,然而不经意展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时,她只能低下头暗暗祈祷,他不会介意这样的自己。
走了几步,忽觉哪里不太对,低头一看,走了这么久,她竟然都没意识到腿已经好了。
欢喜一刹那,她转头对霍斟道:“你看啊,阿哥,我的腿好了!”
说着她还转个圈给霍斟瞧。
裙摆生花,活灵活现,在阑珊灯火下点映的灵动如真境。
霍斟不觉绽开一个笑,他自己都没留意到。这是他这些天来,最释放的瞬间。
心动,情动,让他第一次感知到生命可以跳跃起来,如此鲜活,不切实际。
如果能停在这一刻,他愿意付出一切,明灭容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