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认为刘裕就是在痴心妄想,他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世家大族们也都明白了,刘裕是真的想实现他的那套人人平等的理想,想真的让平民百姓甚至是佃户庄客们也学到知识,可以象士族一样的治国理政,这怎么可能会让世家和士族们乖乖执行呢,这是在断他们的根基。世家和士族没有义务要做这样的事情,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样的事,他们是清楚的。”“而且,没有任何的国法律令规定了世家和士族必须要做这样的事,必须要教育那些平民百姓的子弟,以前确实是有祭酒,博士这些从事国家教育的职务,但这些国子监,太学这样的教育部门,只收权贵官员的子弟,不会收平民百姓的子侄,数量也是极为稀少,全天下的官学也不过加起来招生数千学生,哪可能惠及到所有的平民子弟呢?就算是士族子弟,都不一定能等到名额呢。”斗蓬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要进太学和国子监,得有荫爵或者是有大官举荐才行,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其实这本质上也只是士族之间的一种易子而教,那些在国子监和太学里,包括在郡里的官学中当博士,教谕之类的学者,往往是天下着名的儒者,大学家,就象陶公你,是天下名士,才能当上教谕,当了你的学生,门生,就意味着名师出高徒,也意味着在政治上选择了派系。”黑袍笑了起来:“是啊,所以现在我得罪了刘裕,但我的门生反而有不少很高兴,因为在他们看来,我是不畏强权的硬骨头,有文人的风骨,反正刘裕也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样,只要敢动我,就是不爱士,就是武夫粗鄙,和曹操一样用手中的权力搞刑名之术,侮辱士族,会引来所有文人的不合作。这就是我越是明着公开与刘裕作对,自己就越是安全的原因。”老祖平静地说道:“你们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下层的士族,如果是世家子侄或者是天下名士,他们是上层士族,那确实不会与刘裕真正的一心合作,可是下层士族,穷困潦倒,有些人甚至一无所有,除了个士族之名,连吃饭都吃不起,若不是有个士族免税的特权,恐怕早就饿死了,这些人,是最有动力和欲望改变现状的,也其实是相比普通的百姓,庶民,是最恨上层士族和世家,最想取而代之的。刘裕,刘毅这些人,不就是这种吗?”黑袍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皱了起来,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可是他们也是要图荣华富贵,不是真正地想要帮那些平民,庶人们学到知识,成为新的士族,所以他们就算一时讨刘裕的欢心,去做这些事,也不会持久的,就象那个蓝翔吏校,是有不少底层士族跑去,但他们全是想自己当吏的,哪个会象刘裕那样,一心为了那些与自己没关系的庶民而奋斗呢?”老祖摇了摇头:“有句话说得好,叫圣人论迹不论心,你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但只要是事情做到了就行。刘裕设了蓝翔吏校,以后又准备在军中先搞试点,让随军的文吏们教会军中的军官,士卒们,然后这些军官,士卒有了文化,会识文断字后,再退伍回乡为村吏,乡吏,到时候他们就能教村民百姓识文断字了,如果刘裕把这种教会身边不识字的平民和军士,作为考核政绩官声,提拔升迁的一个标准,你以为这些人会不去教吗?”黑袍和斗蓬的脸色同时一变,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老祖冷冷地继续说道:“所以说,你们对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还认识不够,以为只要是士族出身,就不会去做违反士族利益的事。这太可笑了。刘裕自己也严格来说是下等士族,他的父祖都当过官,可并不妨碍他有这种人人平等的想法,你们一直以为刘裕的这个人人平等,只是跟陈胜吴广这种人的均贫富,等贵贱,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相比,和他们这些野心家叫着为天下人谋取公平的虚伪是一样的,却不知,刘裕是真的打算这么做。”黑袍和斗蓬齐齐地稽首行礼道:“弟子无知,蒙老祖教诲,方才醒悟。”老祖摆了摆手:“其实黑袍陶公啊,你自己是天下名士,为了求名,而故意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内心不以为然,所以你以为别人也是如此,加上你对刘裕的仇恨,这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所以你成天向别人灌输刘裕是想自己当皇帝,是想自立,不是真正地想要天下人平等,诚然,作为抹黑刘裕,打击他名誉的手段,这样说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在于,你自己是不是真的信这个呢?”黑袍咬了咬牙,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弟子知错,只是,刘裕确实是想自立为帝,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是没有私心杂念,真的是一心为这些不认识的天下人的,至于这样吗?”老祖叹了口气,说道:“前面我们就说过孔子,他也是背叛祖宗的理念,去教那些不认识的弟子,虽然还没象刘裕这样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学到知识,但在当时也绝对是无法被人理解的行为,现在我们知道了,孔子是为了自己成为圣人,是要留下比所有的帝王将相更好的名声,那你觉得刘裕就不会吗?天下的皇帝成百上千,但是只有秦始皇这样的会永垂史册,如果刘裕也来个开万世之先,来个人人平等的天下人世界的创始人,那他的威望,会超过秦始皇。”斗蓬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说道:“可是刘裕的行为,倒也不象是只为求名,在我看来,刘裕想当皇帝不假,但更多的是想用皇帝的职权,来强行推行他的那些政策,不必再以人臣的身份,再去和世家贵族妥协,让步。”:()东晋北府一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