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教授慧哥儿时,知道他没马鞍,便先她的借给了慧哥儿用,并嘱咐道:“等库兰回来了,你让他给你做一套新的。我们草原,就算是女人双儿,也得有自己的马鞍。”
慧哥儿点点头,在敖登的搀扶下上了马。
喀日图的马大多是枣红色,性情温顺,大眼睛湿润润的,看着人的时候十分招人疼。
慧哥儿今日骑的就是一匹很纯正的枣红马,是昨日随着骆驼一起回来的库兰马群里的一匹。
第一次坐这么高,慧哥儿只觉视野开阔,胸口也没那么闷了。慧哥儿想起海拉的话,尽量放松身体,握紧缰绳。
有人手把手教着,他又不是蠢笨之人,很快就能骑马小走几步。
不远处音哥儿已经能够驾着马儿小跑。他出身读书人家,现在大晋讲究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他家都是读书人,虽没有马,却有一匹大青骡,骑起来也威风得紧。
他小时候就缠着父亲学,现在还记得一些,因此学骑马比慧哥儿婉儿快得多。
婉儿是因为出身农家,家里穷,除了鸡鸭猪外,就没有其他牲畜。
况且对庄稼人来说,马并不实在。牛能耕地,驴能拉货,马儿能做什么呢?
因此农家买也只会考虑牛或者驴,很少会买马。况且婉儿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还有些怕,此时只敢让人牵着慢走,半点儿不敢撒手自己骑。
一下午,慧哥儿已经会慢走几步,音哥儿已经能够小跑了。婉儿胆小,只敢让人牵着。
部落里骑马好的妇人夫郎们技痒,都上马小跑了几步,欢笑声不时在营地上空盘旋。
傍晚,托汗、蒙恩、那木拉并几个好手回来,仍不见库兰的身影。
慧哥儿骑马时放松下来的心霎时沉入谷底。
冬儿和丹哥儿也绷着小脸儿,也许是感知到阿父心情不好,听话地没哭,只是憋着嘴,饭都少吃了几口。
草原的夜晚还是那么黑。迷迷糊糊间,慧哥儿看见他坐在禅房中,面前是曾经的清客裴公子。
裴公子年约十七八岁,面容白净,笑容青涩,看他时总是脸红红的,眼神躲闪,捏着木钗递过来时,白皙的手上分明有几道殷红的划痕,他却只说是买的桃木钗。
大家都说他有福,能被裴公子看中。
裴公子出身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据说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大官,到时候被裴公子梳拢了去,再略施小术让裴公子赎身,到裴家做个二房,岂不是一辈子有靠了?
慧哥儿一身青衣,安静地打着棋谱,耳边是姐妹双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声,不远处山林幽静,鸟鸣簌簌。
忽然,画面变了,禅房里的慧哥儿鬓角别了一支小白花。师妹仁空描着红唇,扭着身子笑眯眯地安慰仁慧。
“慧哥儿你想开些,裴公子重病离世,跟你是绝无关的。别听他们说什么你煞气重,常人无福消受的屁话。那是他们嫉妒你呢,你这张脸,才不是什么艳煞,白虎星转世,是绝世无双的美人儿呢。”
“艳煞,你个扫把星,白虎星转世的妖人祸害,还我正儿,还我正儿。”
妇人哭肿的脸出现在眼前,慧哥儿忽地坐起身。毡包渐渐清晰,他长长呼出口气。
又做梦了,慧哥儿低头去瞧,冬儿和丹哥儿没被吵醒,他悄悄起身,到炉灶边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去。
放下茶盏,慧哥儿推开毡房的门,在夜幕中伫立,静静地凝望着星空。
草原的静谧和山林不同,草原的夜晚是寂静无声的。就算有狼,有索勒,有牛和羊,却仍觉安静。只有天上的星星格外多,挤挤挨挨的一团,多得让人心焦。
他不是艳煞,不是。慧哥儿轻轻呢喃,夜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回毡房前他又望了一眼夜空。黑夜纯净的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他盖上毡被,再次闭上眼睛前,库兰肩膀上立着猫儿洗衣服的样子又一次出现在脑海。
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慧哥儿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煞气,会不会又害了一个年轻人。
慧哥儿在毡房担惊受怕,另一边,库兰却在浴血奋战。他当天就找到了胡旭文,提出暂时加入剿匪的军队,剿灭喀日图周边的游匪后就走。战功他不要,但是战利品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