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挑眉,眼神嫌恶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纪鹤,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害我。”
纪明堂走到纪鹤身前,摸了摸这孩子脸上的伤痕,叹了口气。
翠姨生怕沾上这倒霉鬼,拿起自己的竹篮就跑得没影儿了。
若是孤儿院里别的孩子,她咬咬牙,还能发发善心。
唯有纪鹤,是万万不行的。
“院长,对不起。”
纪鹤站在原地,低着头,眨了一下眼睛。
“翠姐她人不坏,你别放在心上。”纪院长刚说完,又想起这孩子特殊,说了也是白说,又叹了一口气。
只见女道士背身拿起一罐药膏,将纪鹤带到大树下,借着稀疏的篮桐叶漏下的光,给他揉了揉脸。
“他们都不要我,院长你也会不要我吗?”
孩童稚语,最是锥心。
纪明堂的手指蘸着药膏,一边揉一边想纪鹤该怎么办。
他已经九岁了,哪怕没有那个怪病,也没有多少Beta夫妇愿意领养他了,更不要说他的母亲又是那样一个身份。
纪鹤没有得到院长的回答,并没有再问,只是他已经被母亲丢掉了,不想再被纪院长丢掉。
蒸饼分发下去,纪鹤是这群孤儿中年纪最大的,但他每次都最后一个拿吃的,这次只剩下了一小块蒸饼。
纪鹤双手捧着蒸饼,坐在木头门槛上,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他这次被退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告诉了那对无法生育的夫妇,他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风尘女子颜色败尽,渐渐沉寂,却发现怀了不知哪位恩客的种,偷渡到桐星球,想要隐姓埋名地生活。
可她没有钱、没有屋,无奈只好重新接客,没过两年染病死了,只剩下一个孩子。
纪鹤就这样被族老交给了纪明堂,然后送到各个生育困难的夫妇手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送出去的时候,那家夫妇觉得他生得粉雕玉琢,想要留下他。
纪鹤学着喊那个女人母亲,脑海里却有一双浑浊不堪的漂亮眼眸挥之不去。
他小心翼翼地待在那个家里,直到那个女人怀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丢掉了他。
其实,纪鹤记得路,可以再回到那个家,但他没有。
“快!我们用石头砸花他的脸!”
“你们看,那个就是妓女的儿子。”
“婊子生下来的小婊子!”
就算纪鹤什么也没做,也会被同龄的孩子欺负。
一开始他不会反抗,因为不想给纪院长惹麻烦,直到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提到了自己的母亲。
照理来说,他早应该忘记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可纪鹤偏偏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母亲会打他,指甲划过纪鹤的皮肉,留下道道血痕,都藏在不为人知的淤青里。
每到晚上,女人都会消失不见,隔着墙壁发出呜咽细喘,还会在客人没有付够钱时大喊大叫。
看她发起疯来,男人就折腾得越狠。
“你怎么不去死!”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这话她不仅对恩客说,也对纪鹤说。
在搞不清什么是爱的年纪,纪鹤已经开始承担汹涌的恨意。
比起那个暗无天日的屋子,纪鹤还是更想待在孤儿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