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听杨恕祖毫不犹豫的这么一说,还说得如此的肯定,便已经有些蒙圈了,看着他,无比怀疑地问道:“哎不是,大哥,你说的这是真的?不是搞笑的吧?”杨恕祖摆摆手道:“当然是真的!苏兄弟若问旁人,我可不敢说得这么肯定,可是要问户部侍郎丁士桢,丁大人,那杨某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丁大人是个大好人,还是个大好官”苏凌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额这个,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半晌,终于一摆手道:“额,拉倒,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觉得那丁士桢的有没有可能贪污啊?”这下轮到杨恕祖瞪大了眼睛,彻底蒙圈了,他抬着头,看向苏凌的眼神,跟看傻子一般,半晌方道:“苏兄弟您不是再开玩笑吧,或者您是在试探杨某么?丁士桢贪污?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怎么就不可能啊,这大晋贪官遍地,怎么他丁士桢就不能贪污了啊?”苏凌白了他一眼道。杨恕祖仍旧是直摇头,朝着苏凌身旁凑近了一些,方道:“苏兄弟你要是换个人问我,我可能不会这么肯定可是你要问丁士桢丁大人我就能肯定,他绝对不会贪污的!”苏凌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道:“你哪来的自信啊为什么你这么相信那姓丁的绝对不会贪污啊?”“因为他叫丁士桢啊!就冲这个名字,他就绝无贪污的可能!”杨恕祖斩钉截铁道。苏凌暗自好笑,这大晋是没有脑残粉这个词,要是有,这位杨恕祖同志,定然是丁士桢狂热的脑残粉。“说话要讲道理的是不是啊,杨兄,贪污不贪污,跟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呢?”苏凌又气又好笑道。“唉,苏兄弟您有所不知啊,三年多前,龙台周遭的几个县乡,受了灾,当时呢,天子刚坐稳龙台,内宫还有很多建筑正在建造,那些朝堂大臣们,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天子一门心思的修禁宫,所以,只要无人来报灾情,天子也就只当天下太平了”杨恕祖压低声音道。“呵呵,杨兄,看来你对当今天子也颇有微词啊”苏凌淡淡一笑,颇有深意的看着杨恕祖。杨恕祖一摆手,正色道:“苏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才有感而发其实呢,这事也不能怪天子和朝臣不管啊,大晋还有太平的地方么?到处不是灾荒就是打仗的流民遍地,天子就是想管,他也管不过来啊再说,朝廷也是空架子,地方税收都被各路势力把控着,大晋国库除了内宫开支,还有什么银钱可用的”“杨兄不必跟我解释这些我也不管这个,更无所谓你如何看待当今天子我就是好奇,丁士桢这个人而已。”苏凌摆摆手道。“三年前那次龙台周边县乡的灾情,朝廷原本是不想管的可是,为什么后来朝廷又颁布了赈灾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也都纷纷捐款捐物呢?还有萧丞相,更是带头捐了赈灾款,丞相府的捐银,比整个朝廷国库拿出来的银钱加上百的捐钱都多苏兄弟,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因么?”杨恕祖有些刻意卖关子道。苏凌暗道,这货真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自己来了才多久,没说上两句话呢,这杨恕祖已经把自己身陷囹圄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又开始不好好说话,故弄玄虚了。“我上哪里知道啊,当时我还没到龙台呢,还在苏家村打鱼玩呢”苏凌笑道。“因为啊,这都是丁士桢,丁大人的功劳啊!”杨恕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无比敬佩的神色。“他的功劳?此话怎讲啊?”苏凌不解道。“丁大人当时还是龙台令,龙台下辖六个县,四个上县,两个中县,没有一个下县。可以说,这六个县,除了比不过天下第一富庶的扬州,那可是整个大晋都排得上的富庶啊这六个县,统共有斤六十个乡啊龙台本就是户数人丁最旺之地,这一受灾,苏兄弟,那波及的人数该有多么庞大,你是清楚的吧”“额先停一下,龙台到底有多大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体量,赶上半个州了啊”苏凌有些惊讶道。“呵呵,苏兄弟此话不差,不算上离京畿最近的直隶,但说大范围的龙台区域,已经差不多有半个州那么大了”杨恕祖笑道。,!“额真没想到啊看来这龙台,以后我有时间,还得多去逛逛”苏凌感慨道。“所以呢,一旦朝臣三缄其口,朝廷就不会管这些受灾的地方流民四起的话,那整个大晋的京都,岂不成了笑话了所以,一日大朝,当时还是龙台令的丁士桢,顶住压力,向天子进言了龙台周遭县乡受灾严重一事,更是顶着各方朝臣的阻挠,硬生生地劝谏了天子,让天子不得不下了救济龙台灾民的赈灾令,除了赈灾令之外,还下令免了受灾各县乡的粮税”杨恕祖如数家珍道。“什么?赈灾的命令,是丁士桢提议的?而且是费尽了心力,顶着压力,让天子点头的?”苏凌闻言大吃一惊道。“可不是嘛,苏老弟,你以为就这些了?可还没完呢,赈灾令,天子是下了,但是国库里可是没有银钱啊,下了也不过是走罢了,没钱,赈灾令就是一纸空文罢了那丁士桢,为官多年,如何不明白这些,于是他更是在朝堂上,当着天子的面,号召群臣慷慨解囊,捐款捐物,共赴这场灾荒啊”杨恕祖说到这里,更是感慨不已。“我去还有这一手?那这姓丁的不是要得罪人了”苏凌完全没有想到,一脸的震惊。“那可不是么,他这一做法,完全是出于公心,也是为了那些受灾的灾民计啊,这可是堵上他的政治前途的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太多的文武官员了,于是乎,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更有朝臣斥责丁士桢沽名钓誉,要天子治丁士桢的罪你猜那丁士桢,丁大人如何说的?”苏凌摇摇头道:“不知道”“好个丁士桢啊,他说,治自己什么罪,他都心甘情愿,哪怕是杀头都可,但只要朝臣们都捐了银钱,赈济灾民,他立刻赴死,决无怨言”苏凌闻言,心中一凛,暗忖,若是那丁士桢真如杨恕祖说的这样,就绝对不会贪污赈灾的钱粮啊可是,那么多的灾民,还有阿祈的控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是那丁士桢最后不也没死么?据我所知,他现在还高升了啊,户部侍郎,可是六部要员,比龙台令官位高了不少呢”苏凌有些不死心地问道。杨恕祖一笑,低声道:“苏兄弟,你有所不知道,这丁士桢提议朝堂上的诸位大臣都捐银钱,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不过呢,那些朝堂大臣正磨刀霍霍的时候,是萧丞相站了出来啊,不仅力保丁士桢,更是当先第一个捐出了数目庞大的银钱啊丞相开了这么一个头儿,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不积极啊所以,朝廷才能顺利的集齐了赈灾银钱二百万两,粮食更是无数用于赈灾啊!”“竟然是萧丞相无形之中保了丁士桢”苏凌一脸的不可思议道。可既然是这样,为何萧元彻方才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对此事只字不提呢?苏凌在心中画了一个大大问号。“丁大人呢,虽然在逃过了一劫,但被大多数朝臣都视为异类了,所以,灾情控制以后呢,他就立马被排挤出了朝堂,龙台令也丢了这才有了我杨恕祖接任的”说到这里,杨恕祖一阵唏嘘道:“杨某还记得,当初我与丁大人交接之时,他便谆谆教诲于我,说龙台乃是京都,我杨恕祖既为龙台令,就要上对得起天子信任,下对得起黎民期许,天下再乱,龙台不能乱。龙台不乱,大晋便在,龙台若乱,大晋也就名存实亡了事到如今,多年过去,丁大人的话,言犹在耳啊!”“嘶”苏凌倒吸了一口气,若是这样看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就算不是什么好官,也定然不会是贪污赈灾款的贪官啊。可是杨恕祖又道:“虽然丁大人被罢官了,但是,百姓有口皆碑啊,尤其是龙台的百姓,只要提起丁大人,那可是交口称赞啊后来朝廷让各地察举贤良,他又被先父和大鸿胪孔鹤臣,联名推举为孝廉,得以重入仕途天子也知他官声甚好,以清廉着称,于是直接让他做了户部侍郎,不仅如此,更是亲赐了他一块御匾!”“亲赐御匾?写的什么”苏凌讶然道。“呵呵,这块匾,如今就挂在他的丁府正厅中间,上面四个大字,天子手书,清廉可钦!”杨恕祖一边赞叹,一边满是敬仰的神情道。“清廉可钦”苏凌心中更为意外。这四个字的分量,苏凌可是知道有多重的,更何况这四个字可还是天子手书!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天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啊杨恕祖这才看了苏凌一眼道:“苏兄弟啊,杨某说了这么多,现在你相信了吧,丁大人绝对是个清廉的好官,你也明白我为何会如此肯定了吧”苏凌点了点头,却并未接话。杨恕祖见苏凌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中一动,方站起身来,弯着腰走到帐帘前,似随意地看了一眼,这才又回来,压低了声音道:“苏兄弟,有句话,杨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啊”苏凌收回思绪,点点头道:“杨兄想说什么,尽管讲来”“苏兄弟,今日突然来见杨某,又突然开口问我丁士桢的事情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对不对啊?”杨恕祖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苏凌一眼。苏凌不置可否的一笑道:“杨兄这话,什么意思啊”“按说,苏兄弟乃是暗影司的副总督领,无论要搞谁的情报,都是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所以,可能是暗影司对丁大人有兴趣,苏兄弟才有今日来见我此问”杨恕祖顿了顿,又道:“当然这只是第一种可能,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苏凌闻言,看了杨恕祖一眼,淡淡道:“但不知,杨兄所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指的是什么”杨恕祖呵呵一笑道:“另外一种可能或许是丁士桢丁大人妨碍到了他的利益”他没有直接说,只是朝着萧元彻中军大帐的方向,缓缓指了指道:“若真的苏兄弟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我也明白,你的苦衷但是,真的想要办好这个差事那我还是劝苏兄弟,另辟蹊径吧,给丁大人按上一个贪污的罪名,不说这罪名定然查无实证,到最后也是莫须有,到时候,苏兄弟更是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啊”“嘶”苏凌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杨恕祖这是对自己好,才这样说话。但是,他现在依然还是处于云里雾里的蒙圈状态。然而,苏凌还是不动声色,站起身来,朝着杨恕祖一拱手道:“多谢杨兄跟我说了这许多关于丁士桢的事情也多谢你的忠告苏某记在心中了还请杨兄耐心等待,我觉着吧过不了太久了,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以内,杨兄便可以脱出牢笼,重获自由了!苏某,告辞”说罢,苏凌一转身,大步地朝帐外走去。“苏兄弟你站一站,什么叫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杨恕祖真的能重获自由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杨恕祖闻言,忽地浑身大震,再抬头时,苏凌已经挑了帐帘出去。他不顾一切地朝帐外追去,然而刚到门口,便被守卫阻拦,无奈之下,只得朝苏凌远去的背影疾呼起来。“没有什么杨兄,我的话,自然是字面意思了,杨兄保重!”苏凌一路返回,心里如开了锅一般,上下起伏,心绪难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何阿祈嘴里的丁士桢,跟杨恕祖嘴里的丁士桢,完全就是两个人啊,一个是贪官污吏,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平民愤;另一个却是清廉如水的好官,清廉可钦,这四个字,就是最好的丹书铁券啊。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苏凌虽然到现在还不敢确定丁士桢到底是清廉还是贪腐,但他也明白,阿祈那边,甚至萧元彻有可能撒谎。或者说,萧元彻就是整件事的主谋。这种可能是有的,而且萧元彻有这个动机。因为,这丁士桢如今可是清流派的骨干核心,身居户部侍郎的要职。单单一个户部侍郎,萧元彻便有动他的理由,毕竟户部侍郎算是主管钱粮的主官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不是萧元彻的人,而是清流的人,萧元彻岂能甘心?再有,就是萧元彻自己所言的,为了能够顺利的解决了沈济舟,让清流派保持静默,必须要杀鸡儆猴,所以,他才授意那个阿祈,编造出丁士桢贪腐的谎言,借苏凌的刀,除掉丁士桢。这样一来,户部侍郎萧元彻可以安排自己的人,还让清流一派元气大伤,在沈济舟一事的处置上,保持静默,可谓是一举两得。苏凌可是知道,萧元彻不是没有这么干过,自己在阴阳教那一番经历,不就是被萧元彻当成了一把刀么。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啊!然而,苏凌转念一想,又觉得杨恕祖的话,也不是没有任何的疑点。其一,这个丁士桢可是前任龙台令,杨恕祖接的他的班,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杨恕祖的杨家,跟丁士桢之间有什么合作,是不为认知的呢?,!或者,再往深一点说,丁士桢背后可是清流一派,说到底是孔鹤臣的人,那么会不会是清流的孔鹤臣跟杨文先达成了什么合作,才有了杨恕祖接替龙台令的事情发生,也就有了杨恕祖今日这番说辞呢?毕竟这个怀疑,也是有迹可循,丁士桢之所以复起,更被直接封为户部侍郎的原因,可是杨文先和孔鹤臣联名推举他为孝廉的啊其二,就算丁士桢复起,也可以完全低调一些,这样可以更好的保全他的仕途,可是,却最终无比的高调,更是天子亲赐,御笔亲提四个大字:清廉可钦啊。这不是树大招风么?让世人皆知,丁士桢是清流一派的人了么?唯一的解释是,这有可能是清流一派和丁士桢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的,只有拿到天子御赐的四个字,丁士桢才能更好地以此作为掩护,自己捞钱的同时,替清流一派捞钱。若是谁敢查他,天子亲赐的四字匾额,都够查他的人喝上一壶了。苏凌缓缓地走着,心中越加的矛盾起来,觉得丁士桢和当年龙台贪腐旧案,实在是扑朔迷离,自己越来越有些搞不清楚了。原以为,这件案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自己回了龙台,明察暗访一番,定然能够很容易地搜集到丁士桢贪腐的证据,甚至整个清流一党的贪腐证据。到时候,自己心情好了,就按萧元彻的来,杀了丁士桢交差,若是心情不好,或者清流一派贪腐数目惊人的话,自己不介意将他们连锅端。毕竟自己向来不怕事大,萧元彻也说过,出了事,他擎着。可是,如今看来,这件案子,包括丁士桢身上,谜团甚多,在没有最终搞明白一切之前,苏凌觉得,还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好。若是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无论是放过贪官,还是杀了一个好官,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苏凌低头,不断地想着这些事,脚步也走的不快。却在这时,忽地听到前面传来话音道:“苏凌啊怎么样,我看你这方向,应该是从杨恕祖那里回来的如何啊,杨恕祖跟你说的,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啊看你低头思考的样子,定然有不少收获吧”苏凌赶紧抬头,却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苏凌见是他,心中暗喜,心道,我正想不明白呢他就出现了,这下好办了,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直接问问他拉倒,这家伙,深谋远虑,洞察事情更是天下无敌定然知道一些更深的东西!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大步朝那白衣人走去。这白衣人不是旁人,正是白衣神谋——郭白衣。:()对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