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辉穿云隙而洒,光影陆离,时光被幽渺之手轻拨,匆匆流逝于无形之间。
自主子出宫起,秋竹就一直在明善宫外头候着,时不时往外眺望。
在她一边皆是行事宫女太监,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还没见过明善宫内有哪个宫人胆敢这般明目张胆,可又想到秋竹一来就被调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又无人敢上前提醒。
终于,明善宫的轿子在远处的转角处冒了头,不过眨眨眼的功夫,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逐渐往这头来。
待再近些,秋竹发现距离周岚清靠近的位置上,走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即便是头低着,但那走路的姿势终归是和常年于宫中的宫女是不同的。
至此,自己的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来。
桃春一抬头,便见到秋竹这般颇为逾矩的行为,连忙快步上前扯了其一把。后者才反应过来,随后退至她的后边,看了一眼才落脚的主子。
这不看还好,一看秋竹便知道为何桃春此番回来这般神经紧绷了:周岚清虽面上不显,却能感受到她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和压抑。
方才跟着低头的宫女此时也没有立即出声,而是跟随着几人到殿中,将门关起来后才将头抬起来。
秋竹一直跟在后面,脖子伸的长长的,见宫女果真是妙姑,才微微收敛了些许,安心地随着桃春立在一旁候着。
周岚清转过身,先是将妙姑上下看了一遍,才问道:“没有为难你吧。”
妙姑闻言心中一酸:“主子,我没事。唯恨我的无能累及主子,还请您责罚。”
可眼下周岚清并没有想要计较这么多的心思,反倒是看出来妙姑这几日憔悴了不少,想必是自个愧疚的缘故,于是便让秋竹将其扶至一旁暂坐。
“终究也不是你的错。”她像是在安慰在座的妙姑,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若不是经此一事,我竟不知阁中已出了奸细。”
妙姑心中自然有所闷气,听周岚清提及,便将自己被绑入宫中的场景复盘:当日她正欲出京奔赴庐州,途中才找了家落脚的客栈,不想竟被下了药,隔日醒来就在东宫了。
周岚清微微蹙眉:“你当时带着谁去?”
妙姑立即道:“福清的掌柜。”
“你去庐州之事,还同谁讲过?”
“先是让秋竹同您说了,而后。。。”妙姑迟疑了一瞬,看了一眼主子,还是道:“便是白公子。不会是。。。”
“不会。”周岚清一口否决,但不知怎的又反驳了自己的话:“也说不准。”
沉默半晌,她还是说道:“你且先归,察福庆楼现状。顺便告知白楼弃,不待明日,我今夜即至。”
待妙姑领命而去,周岚清便好好思索起方才在东宫得知的情报:眼下周治并非如宋青所说的没有动作,而是于昨日便已经聚集了姑苏官员进行训话,更是当众将吴江知县张立罢免,由吴江县丞李志担任。
据探子所言,李志生性嫉恶如仇,厌弃富商而体恤百姓,办事风风火火,却不考虑后果,倒也是个好使的刀刃。
周岚清不免又细细想着,据说这探子为姑苏知州,反倒是这知府没有出面,是由着底下人越过他骑在自己头上,还是别有用心?
桃春已经送走了妙姑折返回来,脚步声打断了周岚清的思绪。前者看着风波已过,此时主子也没有旁的事情,便提了一句:“殿下,长宁宫遣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您,时常挂念。”
闻言周岚清点点头:“知道了。”
但下一刻,周岚清的表情又有些凝重起来,她忽地问道:“东宫中的宫女倒是换了一批,看着皆有些面生。”
桃春闻其所言,细细思索过后才回复:“自太子殿下入东宫以来,原有的人手已然不足,便从长宁宫中调拨了些去。”
“哦。”周岚清微微垂下眼眸:“原来是这样啊。”
长宁宫,又是长宁宫。
正好,自己也许久没有见到母后了,正憋着许多话想与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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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福庆楼依旧生意兴隆,门庭若市,灯火辉煌照长街;堂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间笑语盈盈。
与外面喧嚣尘世,人声鼎沸截然相异,于顶层阁楼包间内则是一片静谧祥和之境。
周岚清带着几分外头的烟火气踏入,引入眼帘便是轻纱微垂,隔绝尘嚣,室内唯余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分幽雅。
许是听见动静,位于里面的身影一动,紧随其后便出现在她面前,态度恭顺有礼:“殿下。”
周岚清环视一番屋内,发现和上次灯元来时有所差异,显得更加端庄文雅,于是很给面子夸赞:“久违此室,今复踏足,倒是益发惬人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