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浮山里居住的都是鬼,他虽然是个能适应阴间环境的妖,但到底是活着的生灵。他想着原住民们未必愿意和他往来,更何况他有这样的神通。
所以,在从冥河鬼王那里获得了居住许可后,谛听并没有尝试和这里的居住者们多接触,他甚至有意躲着他们。
可是白泽的意思是,这里会有和他很合拍的朋友吗?
谛听想得出了神。除了白泽外,也不是没有不厌惧他神通的妖。如重明这样秉性刚直或寻木这样性情豁达的大妖都不介意他的神通。但重明性喜庇护,身边多聚集有寻求庇护的小妖,寻木生机盎然,四周多围绕依附而生的生灵。谛听去了,重明和寻木不会介意,他们身边的生灵们却难免畏惧躲避。他又何必去讨人嫌呢?
而沉默的白泽总是独来独往,他去和白泽做朋友,不会惊扰到其他生灵。他也可以陪实际上很话痨、很想聊天的白泽一起吃瓜看热闹。
朝浮山里会有像白泽一样和他合拍的朋友吗?
谛听想得出了神,蹲在文玉树下摇尾巴,没留神有人靠近。
他下意识想躲,想起白泽的话,又止住了。
路过的是居住在寒潭深处的临渊鬼王。谛听知道他,但几乎没见过几面。谛听喜欢往外面跑,临渊喜欢宅在寒潭里,他们几百年能撞上一回都算有缘。
临渊坦然从他身边经过,好像并不清楚他的神通。
谛听听到了他的心音。
“是谛听啊。”
没了。
就这一句。
谛听都震惊了。他从没遇到过心音如此纯粹的存在。
重明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是谛听,听说他的神通能够听见他人心中所想。我没有不可告人的事,被他听见也无妨。
寻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谛听啊,有能够听见众生心音的神通,是个有些辛苦的能力啊,不过万事万物就是这样的。
临渊知道他是谛听后再没有产生后续相关的想法,难道他不知道谛听意味着什么吗?
出于好奇,谛听主动向临渊搭了话,请他帮忙参详一下接下来变作什么动物。
他从临渊的心音里听见了庙宇里的钟声、人们的祈祷与叩拜、香火燃烧灰烬落下、庙外的孩童们追逐打闹,他们拍着手唱儿歌:“小花猫,喵喵喵,圆圆眼睛胡子翘……”
“就……猫吧。”临渊说道。
于是谛听这一次衍化成了猫身。
孩童们家里养的猫儿,惯会黏人撒娇,兴致起时要人陪着玩耍,独自高兴时谁也不理。
他由着自己沉浸在这些活泼自骄的猫儿们的心念中,在朝浮山里随性耍了好久,直到看见那枚从上方垂下来的黑铁鱼坠子。顺着坠子冲进文玉树的树冠中后,在它幽寂清净的力量中回过神来。
他想起这段时间用猫身又偶遇过几次临渊。临渊最近在凡间有事,时常往返于阴阳两地。谛听没有刻意躲避,也不见临渊躲避。他每次的心念依旧简单,从没有多余的东西。
几次之后,谛听慢慢就明白了临渊的性情。
这是一个心无挂碍的鬼王。
因为无挂碍,所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无需想。
别人是喜是怒,对自己是爱是怨,又有什么关系?
万衍从文玉树上跳下来,抓住时机对“临渊”人偶手腕上一拍。
这不是临渊。
万衍甩甩尾巴,不去管恢复正常模式躲远的人偶,开始找自己的黑铁鱼坠子。
他记得自己之前把坠子藏到文玉树下的一个由根系盘成的窝窝里了,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