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言说,不知何处言说。
这三个字,已是她和世间唯一的联系了。
铁手僵硬地抬起头,他的面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像是大病了一场,像是将将从鬼门关回到人间。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眼球也像是烧坏了。只感觉到她的眼泪四溅着砸在他臂腕上,砸的他好痛。
他摸索着捧住雪信瘦弱的脸,那双大掌包裹了她的双耳,连带着将全世界的杂音一并消除。
他靠过去,像每一次一样,额头紧贴。
两人蜷缩在一起,泪水混杂着汇聚蜿蜒,他们共享呼吸、颤抖、苦痛,无法再分彼此。
“得了重疾不是你的错,阿雪,是他们的错。”
“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雪,我有好多爱,我都给你。成百上千倍的给你。”
他胡乱的誓言终于让她流下泪来,以往她只能重重倒下,将自己陷落进枕被里。而如今,她在这双铁手里,在他颤抖的话音里终于到达了彼岸。
她适才学会呼吸似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吞吃进去的眼泪、污血、苦楚一起吐出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什么……是忍冬藤。”
“阿雪,霜雪却不妨,忍冬共经腊。”会有人喜欢的,会有人喜欢寒冬腊月、喜欢连绵的阴雨。旁人不知道,起码铁游夏是这样。
心中某根绷紧的琴弦,悄然颤个不停。
为什么有人能次次读懂她的欲言又止,次次妥帖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
这种感觉让心脏酸软的受不了,她攥紧了铁手的发,酸软到失措。
龙舌兰看着这两个浑身伤痛的人彼此依偎着,心中的压抑与愤怒终于喘息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漠然的男人,讽刺道:“你这轮回道也走了,往生也见了。眼下,你可满意了?”
龙舌兰本以为他即使不内疚自责,也该自认心怀偏见,没想到他只冷冷道:“只说明她此前未伤人罢了。正因如此,我才没立即灭了她。”
听了这话,龙舌兰大嗔,怒上心头,三心两意箭已箭在弦上。
雪信惊叫她,“舌兰,别!”
这人是剑修,虽是正派作风,可心肠冷硬,眸冷似刀。倘若真动起手,龙舌兰非死即伤。
她现在才懂,何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她不能见龙舌兰为了她而冒险。
龙舌兰被她这么亲昵一叫,破天荒地不自在起来,下意识收起那紫色的小弩,情绪不上不下地被架在那儿,只能狠狠瞪一眼那握剑的男人。
铁手抱紧雪信,几乎用整个身体挡住她,暗哑道:“阁下说过,安然走完轮回道便放过雪信。还望信守承诺。”
那人并未应声,只用两只眼珠子深幽地盯着雪信,像是在一寸一寸地打量她、拆析她。
这停顿的时间太久了,终于有人撂挑子不干了。
“宋居,我再也受不了了!世界上还有人比你更冷血、更无情吗!你根本不是人、不是人!”一道娇俏的怒斥声忽然从那把紫剑里传出。
里面人呲牙咧嘴地跺着脚,像是被惹急了的猫,她威胁道:“宋居!她这么可怜,你要是不放过她,我就离家出走!你休想再找到我这么厉害的剑!”
所有人皆是一愣,看着那把剑不知如何反应。
然而那剑修并未有一丝表情变化,只冷冷吐出三个字,“那你滚。”
那剑中的声音一哽,只能硬着头皮放狠话道:“你、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更好的主人,你就后悔去吧!”
宋居没理她,径直把剑丢在地上,而后转身飞跃出了山庄,到底是放过了雪信。
那把闪着紫电的剑漂浮起来,对着他的方向小声的大放厥词,骂够了才觉丢脸似的,忽向反方向飞走了。
空气彻底凝滞,三人面面相觑。
这生死难关,竟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草草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