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
月亮高悬,烛火闪烁。
崎近居的露台上,方岷川坐着轮椅,半边身子歪在轮椅把手上,眼神有些疲倦地望着清湖远处的风景。
屋内床边的余林,还在收拾着刚扎针完的用具,旁边放着几样不同质地的药水,膏状的,水状的,甚至还有几片干药片,看上去已经都用过了。
方岷川是武将,本健壮的身形,在经过这次波折,已然消瘦了不少。
其实如方岷川这样的病人,只要有效果,愿意忍受医者在他身上做任何残忍的事,已经是再听话不过了。
只是……无论他本人如何努力,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依然在他身上都在慢慢失去。
余林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说了多少回了,你的腿不能受凉。”
余林故意这么恶声恶气地责骂,一边擦着手行至他身边,随他一起看着远处的缥缈的夜色。
“又是厚袍,又是火盆,凉不到。”方岷川声音平淡。
余林听着,啧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方才扎针时,即便痛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方岷川依旧咬牙坚持着,愣是一声都没吭,实在让人百感交集……
即便如此,依旧没人愿意等他,没人愿意相信他那渺茫的可以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和希望……
余林拖起一把椅子,一屁股没正行地坐下,一边吊儿郎当,故作轻松地问道:
“听闻白日里,定远侯那边已经让人来传过话,不日将通告族老,说你担不起侯府世子之名,以后就由方世安来担当,也就是说,方世安会是定远侯府未来的袭爵之人?”
“是。”
余林:……
是?就一个字就打发了?
“照我说,以你的能力,根本不稀得这什么侯爵之位,靠自己就能在朝堂稳住半边天,又何必在意这个?”
方岷川“嗯”了一声之后,依旧不再言语。
方才扎针时生出的汗珠被冷风一吹,刺骨渗凉。此时他整个人如坠寒窖,嘴角都有些微微发白。
可他的内心火热,热得有些焦灼。
余林没有察觉出方岷川沉默背后的躁动,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
“其实我有点好奇,以你的脑子,怎会不知这次回朝定会被伏击?怎么会让自己出这么大的事?瞧瞧,这下连世子之位都丢了。”
方岷川侧头睨向他,嗓子因有些干而暗哑:“所以,这就是你最近在四处打听我的事的原因?”
被戳穿的余林:“……”
回头没好气地瞪了长喜一眼。
余林暗骂道:真是个狗下属,都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方岷川的身体,不必说给方岷川听,谁知道还是什么都说了!
真是闲的没事干!
“唔……只是闲来无聊,多问了几句。”他敷衍道。
“以后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方岷川淡声道。
无聊的事?
余林跳脚。
“你这个三代侯府世子的名头,可都说丢就丢了,这事一点都不无聊,这事很严肃!难道你不想查清楚?”他一脸郑重。
方岷川睨了他一眼,嘲讽道:“方才是谁说,以我的才干,不稀得这什么世子之名?”
余林被哽得心口疼。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宽心?到底你才是长子,他这么干,真是没心没肝,再说了,再不值得稀罕的东西,自己可以不要,但绝不能被人抢走!这能是一码事吗?”
方岷川眼底虽划过一丝暗色,但声音依旧没什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