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皇子跪在皇宫里面,只是为了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太监,眼前都是皇亲国戚,宗室长辈的叹息,说这个孩子太过于柔软了。
薛皇后已经被控制住,陈天仪才几岁,根本就辨认不出这样的紧张氛围,在陈鼎业靠近陈天意的时候,薛皇后的脸庞都失去了血色,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却动弹不得。
“哥哥?”
陈鼎业从容走出这里,冯玉凝转过身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握着剑,抬起君子长剑,指着前方的父亲,道:“我辈当为国家讨恶诛贼,大义灭亲。”
“力,才是理!”
几乎能够骇破文人的一颗文胆。
“就只做个失约失信的父亲吧。”
剑刃渐渐垂下来了,陈鼎业往前,冯玉凝踉踉跄跄往后。
冯玉凝被司礼太监带着,入轿走远了。
陈鼎业放声长笑,随意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袖袍一扫,长身而起,道:“昏?错了,丞相,寡人并非是昏君,而是——”
陈天仪放开手来,陈鼎业半跪下来,伸出手为陈天仪把衣领的褶皱抚平了,他微笑着到:“嗯,到时候,你可以去找你的哥哥。”
“国将不国,忠臣心哀,是以,皆以死明志。”
他们,就是禽兽。
冯玉凝的手都在颤抖:“你,不过一死,何苦如此?”
“未来你能成什么事情?做不得将军,做不得王侯,你能做什么?”
“嗯。”
陈鼎业道:“对,却也只是寻常的士子之言罢了,如楼宇上下,唯下方仓廪实,才有上方礼数之说,若是下方的仓廪本身就是脏污如血肉一般,站在上方的君子,当真纯粹吗?”
陈鼎业安静注视着那大雨滂沱里面的少年,眼底的情绪幽深复杂,带着宁静的怜悯,这心中所见不过只是刹那的恍惚,他以自己的武功,把陈天仪的记忆抹去了。
“啊,是阿爹!”
“我所穿所用,民脂民膏,所饮所食,民血民肉。”
他的外甥闵思衡看着舅父远去了,松了口气,其实舅父去皇宫当中,他倒是也松了口气,方才面对着震怒的舅父,他都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您要奔赴之后的战场,奴婢怎么能不在身旁?”
“好狗,好狗!”
“他们都经历了历代先君!”
冯静修拔出长剑,放在脖子上,猛然用力,鲜血喷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冯玉凝的身上,父子两人,死于一处,而这样一个忠诚的,诚恳之人以这样的方法死去,陈鼎业并没有止步。
此刻冯玉凝左手握着那把剑,说实话,也正是因为他握住了这一把剑,这才能够在刚刚这一场混乱却又荒唐的大战里面活了下来,只是即便是他,活下来之后也是精神隐隐崩溃。
陈天仪伸出手指,道:“那我们做约定!”
闵思衡道:“军务?”
只是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也恨自己不能及时听父亲的安排,还想着还可以等一等,陈鼎业似没有听到薛皇后的动作,只是轻轻抱着自己的儿子,法相的力量拂过元神。
如此四字,简单从容,却似有说不出的意味。
“好,拉钩上吊,若是不行的话,就让陈鼎业死无葬身之地……”陈鼎业看着孩子缓缓闭上眼睛,耳畔的风,白微微垂下来,天真烂漫的孩子啊,心思太柔软了。
陈鼎业蹲下来,伸出手掌,抚摸儿子的头,道:“娘亲只是有些累了,无妨,你要体谅她。”
名不虚传。
在刺穿冯玉凝的要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在最后留手了,冯玉凝的手掌颤抖,那一把沾染了太多鲜血的剑器就坠下来,落在地上,铮然作响。
……………